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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巨人電商

深圳“廠妹”再調查:走失的荷爾蒙

POST TIME:2020-10-26

 

 在一個匯聚了幾十萬年輕人的大工廠,性成為一個敏感又禁忌的話題。

  9 月底,有媒體報道在深圳富士康工廠內存在兼職“廠妹”,這些年輕的女孩販賣青春,換取并不算高的報酬。消息一出,富士康廠方立即公告駁斥。然而搜狐網調查發現,廠妹雖然只是個別現象,但確實存在。媒體的曝光或許讓廠妹更為隱蔽,卻未從根源上斬斷這些桃色交易,也無助于釋放那些被壓抑的荷爾蒙。搞號網-中國網店轉讓之王

  對于那些遠離家鄉、收入低廉的女孩,大都市的誘惑無處不在;而對于那些日復一日守在生產線的男孩,性苦悶則如影隨形。這已不單單是一家大工廠的麻煩,這些個案是 90 后打工者給相關部門和社會學家出的一道新命題。

  大工廠里的兼職妹

  昏暗的燈光下,《最炫民族風》的音樂聲震耳欲聾。

  這是深圳富士康觀瀾廠區南門口地下一層的“夜鷹”迪吧,鄰近國慶節的一個夜晚。

  晚 10 點左右,一個女孩換下輪滑鞋,來到內場。她在手機短信指引下,走到一個燈光昏暗的角落,見面時她臉上猶帶著警惕的表情: “是你?我就是小雪。”

  這是一個 21 歲的四川女孩。她穿著牛仔短褲、帆布鞋,消瘦的臉上畫著淡妝,帶著一絲稚嫩的風塵氣。她不漂亮,但勝在年輕。

  她坐在記者身邊,自顧自地開了一瓶啤酒,主動攀談起來:“你看起來像文化人啊?不在富士康吧?”

  小雪最初現身是在 QQ 群中。在當地,廠妹用 QQ 招攬生意已經是公開的秘密。在記者加入的“觀瀾富士康廠妹”、“深圳龍華富士康激情”、“觀瀾狼友群”等十幾個 QQ 群中,廠妹的身影不時出現。

  白天,這些 QQ 群經常會陷入死寂。入夜之后,群內便熱鬧起來。只要在群里發個“求廠妹”的消息,便會有形形色色的異性頭像在電腦右下端閃動。

  小雪的身影就夾雜其中。她發來了幾張不露臉的暴露照片,展示其年輕的身體,“我叫小雪,富士康兼職廠妹。時間:每天 7 點下班后。地址:觀瀾富士康南門 XXXX 附近酒店開房都可以。200 一次,400 兩次,包夜 600 到 800。電話:XXXXXXXXXXX。”

  她特意強調她不專業,“找專業的請繞路”。此外,她還在 QQ 空間里注明:“晚上 7 點后打電話給我,白天一律不接單”。

  發這條消息時,QQ 空間顯示她所在地址為“深圳市富士康科技集團研發中心”。

  白天,她的生活似乎固定為幾個點,QQ 空間里顯示的地址總是“深圳市富士康集團 XX 科技園”、“深圳市富士康科技集團西二門”等寥寥幾處。

  然而入夜,她便出沒于工廠附近的各個迪廳,等待向未曾謀面的人出售身體。

  坐到記者身邊時,她再次強調:“我是兼職,不專業噢。要找專業的,找別人撒。”

  一男工在她的 QQ 空間留言說:“長得不咋滴呀,檔次不行!”小雪針鋒相對地回復:“玩不起就別裝!”男工不服氣:“哥,不是玩不起,而是怕你玩不過我!”小雪不屑地反駁:“姐玩過的男人,比你吃的飯還多。”

  10 月 1 日,她發了一條 QQ 說說:“國慶節和姐妹們外出旅游,6 號以后開始接單。”

  幾天后,小雪 QQ 空間顯示的地址變成了“香港”。

  比起小雪和她的姐妹,康靜更加“不專業”,她連拉客專用的 QQ 號和廣告詞都沒有。想做兼職的時候,就隨便找個 QQ 群喊。她的 QQ 簽名寫著:23 歲以上勿擾。搞號網-中國網店轉讓之王

  從文靜的穿著上,看不出康靜在做地下皮肉生意。她身上惟一艷麗的地方是指甲。在給搜狐記者展示工牌的同時,她不忘秀一下指甲。長長的指甲上,涂著幾種明暗各異的顏色:“好看嗎?這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
  對于皮肉生意,她從無道德上的負擔,“我自己也有需要,還有錢拿,這買賣咋了?交個男朋友,本姑娘說不定還要倒貼”。

  臥底 QQ 群期間,最意外的一個受訪對象是婷婷,她的網名是“愛你一萬年”。

  “多少錢?”國慶節那天,她從 QQ 上發過來三個字。

  “你問我?你平時怎么收費?”

  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漂亮,我也沒做過。我就是好奇,做這個是不是很賺錢。一個月能賺多少錢?”

  “為什么好奇這個?”面對這個問題,她沉默了。

  幾十分鐘后,她的頭像再次彈出,信息框里只有四個字:“我想賺錢。”

  下水的理由

  燈光變幻,小雪的臉陰晴不定,帶著這個年紀女孩特有的叛逆與迷茫。她的老家在四川農村,家里很窮,她來富士康已快兩年,工作內容主要是組裝蘋果手機,每月的工資收入 2000 多元。

  她的話題總離不開錢。她說,她喜歡看芒果臺的電視劇,喜歡的理由是之前買不起電腦,只能擠在擁擠的宿舍內看電視。看來看去,也就喜歡上了。

  在節假日,她喜歡跟姐妹們一起去唱歌、喝酒。盡管富士康附近的 KTV、酒吧的收費都算便宜,但每月 2000 多元的工資仍讓她捉襟見肘。

  看著姐妹們讓人羨慕的穿戴,小雪決定“下水”。她說,在工作之外,她每周只出來做兩到三天兼職,每個月能賺到近萬元的收入,過年回家時,還能帶給父母一筆錢。

  她的生活就此改變。而今,她隨身帶著兩部手機。一部是用了多年的 Nokia 手機,用來聯系“業務”,另一臺是 iPhone4S——這是“下水”后,她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。

  這可能是小雪最熟悉也最陌生的電子產品,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組裝一臺臺蘋果手機。然而,“如果不干這個,我可能永遠買不起”。

  遙遠的夢想與無處釋放的荷爾蒙,讓這些遠離家鄉的工廠女孩,漸漸迷失。

  康靜自稱其下水是為了夢想:她想開一家美甲店。幾個月前,她報了一個業余美甲學習班。

  為了練習,她每隔幾天便給自己的指甲涂上漂亮的外裝,然后用銼把顏色磨掉。幾次下來,指甲磨得生疼。

  學習班收費不菲,每月收費 4000 元,這相當于康靜一個半月的收入。于是,她開始在 QQ 上招攬生意,掙美甲班的學費。

  她希望有一天能擺脫這樣的生活,“難不成我還干一輩子女工?”。只是那個夢想還很遠,眼前美甲班又要收學費了,4000 元,相當于至少陪 10 個客人。

  大都市的誘惑與沉重的家庭負擔往往是她們“走失”的共同原因。那個網名“愛你一萬年”的女孩叫婷婷。她說,她想國慶回家見父母,但沒賺到錢不好意思回家,“我只做這一次”。

  她在老家有男友,每晚用微信聊得火熱,她一直糾結于是否“下水”。

  這個矛盾看起來很荒唐,想見男友、想讓父母開心,就得出賣自己。

  見記者,是她原本計劃中的第一單生意。見面時,她羞澀不堪,臉漲得通紅。

  在勸說下,她最終放棄了下水的想法。第二天,她在 QQ 上留言:“我回家了。謝謝你。”

  流程化交易

  小雪并不知道身邊的姐妹是否也有人當“廠妹”,她只知道在工廠內,廠妹已不算新鮮話題,時常有女工聊起她某個朋友手頭突然闊綽,“她下水了”。

  這些大工廠內的兼職女孩,有一套完整的賣春流程。她們先通過 QQ 群、陌陌、微信搖一搖招攬顧客,然后去工廠外每晚價格 30 元至 80 元的小旅館完成交易。如果不幸中招,工廠門外的醫院可以做無痛人流,特價 568 元……

  隨之而來的還有諸多的麻煩。小雪說,她每次出來交易時,總要叫一個女孩朋友壓陣,“假如碰到性變態,怎么辦?碰到不愿意帶套的,怎么辦?碰到不付錢的,怎么辦?”

  在上門服務前,她們會要求顧客用酒店座機和手機號打兩次電話過來。前者是怕跑空,后者是為了安全。上門后,在服務之前,她會要求客人先交錢,以防賴賬,“我們又不是外面的小姐,小姐有人罩著,我們沒有背景”。搞號網-中國網店轉讓之王

  男工劉強曾當過好幾個廠妹的“背景”,因為人脈廣,他一度想離開工廠,到社會上“拉皮條”,但最終沒敢。畢竟他只有 20 歲。

  一起喝酒時,他向搜狐記者展示他的工牌,工牌上的照片是個青澀的男孩。然而現實中的他,留著一頭古怪的發型,頭發染著幾種顏色,在網絡流行語里,這個造型叫“非主流”或“殺馬特”。

  劉強說,他在富士康廠內有幾個不固定的女友,偶爾也需要找“廠妹”。在他們幾個男工間,有一個私密的“兼職廠妹通訊錄”。男工們會私下交流、點評廠妹的相貌和服務。有些漂亮的兼職廠妹,同多名男工發生過性交易。

  不過,劉強拒絕提供這個通訊錄。“除了工廠里的朋友,我不敢告訴別人。萬一你是記者,怎么辦?”

  這種憂慮來自今年 9 月,《財經天下》周刊一篇名為《富士康的夜生活》的報道。其中提到了富士康兼職廠妹的現象。

  文章引發富士康工會的抗議。工會聲明中稱其為不實報道,并指出:“此舉不僅是對 40 萬富士康女工人格尊嚴的惡意侮辱,同時也涉及到對中國所有女性產業工人的誤解與歧視,并嚴重抹黑著中國制造的形象。”

  然而,搜狐網調查發現,《富士康的夜生活》報道后,文中提到的幾個富士康狼友 QQ 群解散,但廠妹并未就此銷聲匿跡。兼職廠妹雖然不是工廠內普遍現象,但作為個案的確存在。

  在劉強看來,媒體的曝光沒大用處,廠子這么大,年輕人這么多,廠妹是禁不掉的。

  躁動的背影

  劉強說,在他們廠里,男女比例在4:1 到5:1 之間,很多男工在廠里找不到女友。另一方面,身邊有些女工覺得,富士康的男工素質太低,一般都不招人喜歡。

  “沒有錢,沒有文化,還愛講粗口。”他自嘲說:“如果有的挑,廠妹們一般會選擇外面的人交男友,做兼職的也是,外面的顧客優先。”

  被流水線縱橫分割的工廠世界內,壓抑的荷爾蒙缺少釋放的出口。

  小雪告訴搜狐記者,工廠里的管理非常嚴格:上班必須打卡,忘記帶工卡需回宿舍取。上廁所的次數和時間都有嚴格限制。如果自己多次提出上廁所或者上廁所時間超過 10 分鐘,線長會大聲喝斥。

  小雪說,在廠里,25 歲的女工已算是大齡青年,她沒什么真正的好朋友。下班后,她僅有的娛樂就是 1.5 元一小時的網吧和工廠南門外的步行街。正是在那條步行街上,她結交了幾個店里賣貨的姐妹,第一次聽說了“下水”這個詞。和上一代打工父輩們不同,這些 90 后的女孩并不羞于談性,也沒有很強的道德負罪感。

  婷婷說,在工廠內,她最大的感覺就是枯燥,無休止的枯燥。在婷婷和她的同事看來,富士康只是人生旅程中必經的一站,但永遠不是終點站。

  今年年初,她從富士康辭職,但找工作一直碰壁。幾個月后,她回到富士康,重新走上流水線。工作久了,便覺得無聊且麻木,“每天機械一樣,一遍遍重復相同的動作”。

  除了枯燥,低廉的收入也成為廠妹下水的潛因。2013 年《富士康工會調研報告》顯示,48.1% 的受訪者底薪為 1800 元甚至更低,僅有略過三成的受訪者底薪在 2200 元以上。加上加班費及其他補貼,受訪者在 2013 年 1 月的實際收入平均為 2421 元。

  報告中稱,在 2010 年“連環跳”事件頻發期后,富士康減少了工人的加班。這造成了工人收入的下降,導致了基層工人生活的艱難。在基本工資仍然嚴重偏低的情況下,工人仍然面臨著“大量加班解決生存”和“減少加班追求生活”的兩難選擇。

  在劉強眼中,兼職廠妹其實是個弱勢群體。“廠妹最容易受害,她們沒有人保護。”劉強說,許多廠妹只是迫于現實,多賺一點錢。

  種種因素之下,廠妹在關注之外的角落野蠻生長。有學者分析稱,正是城市和鄉村之間在經濟和性方面的失衡,造就了這個群體。

  夜幕下,迪吧成為荷爾蒙匯聚之地。10 元的入門票價和 10 元一瓶的啤酒,成為最好的釋放方式。當然有很多人不買啤酒,只為看一眼舞場內搖動的腰肢。

  音樂到了高潮處,有些男孩會脫掉上衣,隨著節奏扭動身軀,一邊打口哨,一邊做出高難度的舞蹈動作,身邊的女孩配合地發出一聲聲尖叫。舞場的鐵絲網外站滿了年輕男女,他們透過鐵絲網看著場內,身體隨之搖擺。

  其實,無論網內網外,都是在網中。

  音樂聲中,小雪說,你這樣花錢只聊天不上床的客人真好,然后喝干了啤酒,搖晃起身,返回舞池之內。搞號網-中國網店轉讓之王

  她的背影窈窕青春,很快便混入那些躁動搖擺的背影中,消失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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